心手相应，自然天成——走进崔国强的油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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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起舶来品的油画艺术，许多艺术家就会不约而同地谈到油画民族化的审美追求，企盼油画艺术更为彻底地呈现出中国气象、体现我国的艺术精神和人文诉求。这种看似并不难以理解的理想却使几代中国油画人付出了艰辛的努力，他们薪火相传，孜孜以求，开创了我国油画艺术的当今局面，使这一生成于西方的艺术形式完全成为了表达中国人民思想感情的艺术语言。崔国强就是油画人中的一员，他在油画艺术的天地里津津乐道地探索着，用自己饱含激情的画笔和独到的艺术感悟力，抒写胸臆、捕捉着感动，追求着一个油画人的理想和志向。崔国强的油画创作具有心手相应的视觉展现，使画面体现出自然天成的天人合一境界。这种艺术境界与我国传统绘画的审美趣味在精神层面达到了高度契合，在不知不觉中实现了油画语言的民族转换，彰显出民族风采。

　　心手相应是绘画技巧达到一种状态和境界时的自然展现，是画家谙熟艺术表现规律后的自由表达，是“技进乎道”的一种状态。这种状态体现为画家不受艺术规律的束缚，却能自如地驾驭规律，并能够淋漓尽致地表现自己独特的感受，同时充分享受作画的全过程。这种过程是轻松、是愉快，或是痛苦、是煎熬，都会物化为艺术作品，并通过作品被完全表露出来，使作品最终体现为一种超越视觉形式的内在力量和人文情怀。画家独特的感受通过作品如果毫无遗失地传达给观者，就会引起观者的共鸣，使观者的感情起伏与画家的感情达成一致。其实在我国艺术精神的深层，是特别提倡画家的作画状态的，解衣般礴就充分说明了作画状态的重要性，以及这种状态所传达给观者的精神震撼。当然能达到这种状态是十分不易的，它需要艺术家在艺术领域有长时间的历练，熟练掌握艺术技巧。与此同时要有一以贯之的艺术取向和审美追求。崔国强在油画创作中恰恰符合以上的各种条件，使其作画状态达到一种心手相应的地步，使画面呈现出自然天成的艺术效果。我们看他的作品十分注重构图与用笔，在构图上尽可能多地用一种近似俯瞰的视觉，把宏大的场面浓缩在有限的画幅之中。这种俯瞰视觉的构图更能体现出以有限表现无限的目的，达到一种精神境界，为充分发挥油画语言本身的独特魅力而提供一种铺垫，使油画的材质美通过具体的景物加以展现。在用笔上崔国强可谓殚精竭虑，长期捉摸，使自己的用笔能够在具象与表现之间达成一种契合，使用笔既表现景物之形状，又体现画家的内在气质与精神，把写实与写意有机结合。为此他多年来坚持书法学习，体会中国传统艺术的堂奥，融中国艺术精神于油画创作之中。他的油画作品实现了一种精神展现，达到变自然对象为审美对象的目的，正如杜夫海纳所说的：“艺术作品存在于对象世界。在这个世界里，自然物和文化物，自然对象和人为对象混杂纠结在一起。”在崔国强的笔下，景物既是自然风貌，又是文化之物，象征着一种人格气度和人文精神。

　　最佳的作画状态，必然使所有艺术表现因素都处于最为亢奋的状态，从而达到主观与客观高度的统一，情与景的有机融合，成为一种“天人合一”的精神境界。在这种精神境界的簇拥下，画家所独有的表现技巧就会幻化为一种精神力量与主观精神契合，把内容转化为形式，同时又把形式转化为内容，画面的视觉效果就会超越一种刻意的表达而成为一种自然天成的视觉形象，自然而真切，在无迹可求中达到表征精神的目的，有“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艺术效果。

　　我们看崔国强的风景画，尤其是近期的作品，一个突出的感受就是他的画面体现出一气呵成的灵动之美，整幅画面气韵贯通，生气氤氲。从这点看画家是特别讲求作画过程的。我们看到的作品在用笔的节奏与形状对比上更为讲究。在他的画面中节奏张弛有度、色彩涩润得当、虚实对比有致，一切因素都成为一种审美元素，言说着一种作画状态和精神取向。同时这种精心的经营，也使他的作品展现出气韵生动的视觉美感，痛快、大气之感跃然纸上。这种画面视觉效果的呈现，与崔国强注重作画过程，同时把作画过程中的状态完全物化为艺术作品的努力是分不开的，他作品的视觉效果就是一种作画过程的生动展现，诉说着画家跌宕起伏的情绪和独有的审美取向。如果说崔国箍早期的作品还有点致力于画面本体语言的研究而特别注重技巧和表现形式，那么现在的作品则超越了油画本体因素的羁绊和技巧层面，进入一种“道”的境地。这种境界从艺术表现上看就是一种至真、至情、至性的流露，是一种率真的情绪表达，同时是一种天人合一的精神状态和境界。他的作品在信手拈来中体现出神来之笔的风韵，视觉效果更为自然而富有感染力。我们看他2006年以来的作品，这种审美追求更为明显，尤其是近年来的作品，画面的视觉效果更为突出，笔触与画面肌理的协调、形体与画面绰构的统一、色彩与空间的契合，都使得画面视觉冲击力更为强烈，而且达到一种自然天成的艺术效果。他的作品与其说是自然景象的生命展现，还不如说是画家主体生命的艺术展现，自然天成是画家个体生命的状态的真实写照，这点如同他所说：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让艺术之舟放泛于自己的生命的每一个瞬间。”

　　崔国强谈起他作画的感受时，曾不止一次地强调说自己是凭借感觉把握画面效果，画面效果与自己的感觉达不到一致，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画下去，直到与自己感觉相符为止。这点充分说明画家是一个执着的人，同时也说明艺术毕竟是以视觉形象来打动人的，画家本人的感觉决定画面视觉效果的品位，也决定审美价值的高低。他在作画中注重过程必然会把这种过程的状态通过作品传达给观者，使感动自己的作品同时打动观者，使自己作品所体现出的精神力量震撼观者。

　　如果说崔国强的油画艺术能在当今我国油画艺术格局中占有一席之地的话，这与他长久以来坚持自己的艺术趣味和理想是分不开的，同时也与他对西北故土的热爱，怀有深厚的感情不可分割。他曾在《自述》里说：“大自然是艺术创造的源泉和永恒的母体。寄情于自然，可不断发现其无限变化着的美，忘情于物，从自然界的每景每物中可以得到一次美的体验。”为此他足迹遍及西北，熟悉陕北的沟沟峁峁。凭借着勤奋和对西北的深情厚意，他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艺术经验，并化作一种表现独特感受和视觉效果的作画方式。我们看同是西北风貌的景色表达，唯独他的画如此气度不凡而让人难以忘怀。这点笔者认为这与他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与体会中探索独特的表现是分不开的，他把自己的感情与精力都投入在这片使他魂牵梦萦的热土，用饱含激情的画笔去歌颂与赞美这浑厚而略带苍凉的土地。把长期积攒的艺术经验都毫无保留地倾注在感情的抒发和表达中，这正与美国哲学家杜威提出的“艺术即经验”的观点相暗合。杜威说： “经验在处于它是经验的程度时，生命力得到了提高。” “由于经验是有机体在一个物的世界中斗争与成就的实现，它是艺术的萌芽。”崔国强就是利用自己的艺术经验，逐步积累和修正自己的表现方式，使这种表现方式更加适合表现西北的山川风貌，同时以最为张扬人文精神和充满视觉张力的视觉效果加以表现。与许多艺术家的观点一样，我认为崔国强画中最让人感动的就是雄浑而苍茫的西北风景，它大气而厚重，观后使人荡气回肠，心灵震撼不已。

　　许多油画家普遍认为，油画的民族化与中国气象是中国油画的必然之路，从理论上的理解与阐释并不复杂，但是从实践层面去加以操作就显得尤为困难。油画的中国气象不但成为油画被传播到我国之初时所面临的问题，随着中国艺术人对中国油画意识的自觉，这个问题将会成为一个世纪性问题而长期存在下去。这一世纪性问题的解决需要一批有志向和远大理想的油画家的共努力和长期探索，依托他们的才能和艺术实践才会找到有效的答案。崔国强作为当代油画领域的中坚力量，用他的艺术实践探素着油画的中国气象。

　　艺术创造是由文化心理结构和审美心理结构共同完成的，是艺术家的生命和情感的灌注，是心灵的创造。要创造出具有民族特色的油画作品，作为创作主体的艺术家，在解决了油画技术面上的问题以后，首先应该研究中国的传统文化和艺术，体会中国文化的民族精神，深刻理解中国传统艺术的内涵，以此健全创造主体的文化心理结构和审美心理结构，提升创造主体的艺术修养和审美品位。具有伟大的艺术理想和很高审美趣味的艺术家甚至在技巧有所欠缺的情况下也能产生优秀的艺术作品，而如果缺乏一种内在的精神力量，即使最完美的技巧也不能产生优秀的作品。由此看来如果要自觉地探素油画的中国气象就必须具备一种文化心理与精神追求，从审美趣味上自觉地弘扬民族特色，凸显民族艺术精神。崔国强在长时间的油画艺术实践中，始终把精神价值的表达放在首位，在油画表现中强调用笔和色彩的表现力。为此他在表现中对画面色彩进行主观化的提炼和概括，剔除自然景物中色彩的表面性东西，直取具有张力和表现意味的色彩因素，使它与笔触和画面整体气氛协调起来，这样画面的视觉效果就超越自然景象成为一种极度精神化的艺术作品。美国艺术理论家亚历山大说：“美的对象并不是实际上的原貌，而是心灵将其自身的诠释引入这一对象，并把那些它实际上并不具有的特征归之于它。”也就是说，艺术作品的精神含量来自艺术家注入作品中主体精神和对于自然景物的艺术化改造程度。崔国强就是把自己的主观精神注入画面，同时把自然景物高度的人化，并调动各种艺术表现因素实现这一精神化的提升。因此，当我们直面崔国强的油画作品时，就会被画面扑面而来的一种视觉冲击力所震撼，其实这就是一种精神力量的外溢和体现。

　　艺术现象学家杜夫海纳说： “艺术作品和审美对象之间的区别由于存在这样一种心理学会倍加鲜明，它将对象的存在完全从属于意识，将审美对象仅仅变成一种精神再现。”崔国强的油画作品就是因为强烈地体现出一种精神力量而倍加可贵。与此同时，由于他画面所体现出的审美趣味符合中国艺术的审美精神也使他的作品成为油画中国气象的代表。从近年来在全国展览上的频频获奖可以看出，崔国强的艺术实践已经被艺术界所肯定，而且成为了探索油画民族化和中国气象的生动范例。

　　有人看完崔国强近期的作品后说，你的作品具有强烈的写意特色，你是否在有意追求油画的中国化体现。崔国强却没有因势利导地回答这句话，而是平静地说： “画的时候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凭感觉画而已。”其实这说明一些道理，油画的民族化在实践层面上是一个自然而然的事情;同时也说明崔国强在文化心理结构和审美心理结构的深层被中国文化和艺术精神所浸染，他的艺术实践于中国艺术的创造法则是相契合的，在艺术精神上也是相一致的。

　　崔国强的油画创作所体现出的风格面貌是独特的。他在油画实践中紧紧抓住本体语言的拓展和主体精神的体现，使画面呈现出心手相应的视觉展现，使技艺与心灵相统一，画面效果自然天成，达到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崔国强的油画世界是一个由自然景物不断被转化为艺术形象的丰富世界，也是一个由主体精神和民族艺术精神所主导的精神世界。崔国强的油画实践之路值得研究。

　　冯民生于古城西安南郊

　　2009年清明